【迪亚波罗x原女】众生皆苦（05）
-迪亚波罗x盲眼修女
-第三人称，女主有名字：莉兹
-本章浅带一些克系元素，8.7k，算是写得比较爽的一章。
-叭叭一点话：
这一章从码大纲一直到开写的时候，光是大纲就改了三次。。我想把梦境里面的东西当作是感情的推动点，但是planA和planB都总缺了一点东西，而且捋到后面我自己的逻辑也很难自洽。最后现在呈现出来的这一版是在与亲友的连麦讨论下，全部推翻了之前的假设，才构思出来的。
感谢我的亲友小羊mhy跟我一起梳理整章的逻辑。
《众生皆苦》一开始就是我的课程大作业，就在刚才课程结课了，突然就感觉心里很空，我真的很喜欢这门课程以及授课的老师，也很感谢他在我梳理大纲和写作的过程中提供的帮助。笑死，刚才在交作业（本文100+页故事原稿and四页的创作思路和解析）的时候，老师直接眼睛瞪大满脸震惊：你居然真的写完了这么多。（5天）
呜呜，我永远都记得他这一瞬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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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梦中仙境犹可耽
深海之中，群星之间。
古老的岩石建筑被海水侵蚀得诡异扭曲，一幢幢建筑像张牙舞爪的、人类难以理解的怪异凶兽，静默地凝视每一个来人。建筑外延的墙壁上，雕满了凹凸不平的六芒星图案，这些图案的深浅和宽纵皆不一，石头上的划痕让人难以辨认出雕刻的人到底是用何种工具留下的，或许是钝刀、青铜利器，又或是某种不可名状的怪物牙爪。无数泡沫漂浮在这个让人难以感到时间流逝的海底空间里，除了昏睡在古建筑门口的两男一女，整个空间里外，都难以看见一个其他活着的生物。
他们不像是生活在这个空间的人。
若说里面那个金发白衣的少女尚可勉强说一句有复古的气息，那另外两个阖眸沉睡的粉发男人则完完全全与这片时空割裂开来。稍显年长的一人身上是修身得体的酒红西装，宛如现代上流社会夜宴中觥筹交错的得意者之一，长至胸部的粉发上还晕染着斑驳交错的霉绿色斑点；而另一人则穿着前卫的紫色露腰毛衣，衣服上那些似乎紧追着人体肌肉线条而设计的黑线，实在是让人难以将之与此世联系起来。
最先苏醒的是更为年长的那名男性。
细密的眼睫颤了颤，掀露出一双略带迷茫的翡翠般眼眸。迪亚波罗坐起身，看着躺在身边的多比欧与莉兹缄默半晌，幽深的碧瞳中没有什么情绪，锐利如隼的眼神反复打量躺在明显被海水侵蚀过的岩体上的少男少女们，他有些迟钝地站起身，却又像实实在在地思考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哦，是了。
他想起来了。
他、多比欧、莉兹，兄妹三人，从小就生活在深海中的拉莱耶古城中，相依为命。
这个海底世界没有其他的活人，只有无穷无尽的海洋生物、或许早已生出智慧的更高一级的海怪与他们作伴。
渺小、无知、平凡的人类在大海深处该如何生存？
或许将书页翻到亿万年前，无人能对这个禁忌的话题作出一个完美的答案。但在深海中漂浮了几乎一世的兄妹三人来说，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答案脱口而出：
用汗水、血液、杀戮、生命、抗争来换取生机。
在深海中，兄妹三人无疑是位于生物链的底端，对于渺小脆弱的人类而言，似乎只要掀起一个声势大一些的海浪，就能将他们完全吞没。但幸运的是，十几年来，在这座拉莱耶古城里，从来都没生起过什么能威胁人生存的祸事。外界的生物虽然对这三个人类虎视眈眈，却也只敢在他们出外觅食的时候下手，从来不曾游进古岩区域。
而天灾，就更未降临过这里。
十几年中，他们的作息无一例外，都是晨起时迪亚波罗与多比欧出外觅食，如果有幸抓到一只大鱼，他们能连续吃上好几天。而天生不能视物的莉兹则位于后方，每日检查拉莱耶中是否会有异动，有没有外物闯入——这项工作其实轻得几乎都可以不特地设立，但两个男人总不能带着盲眼的幼妹出外冒险，却又害怕长期处在黑暗中而敏感的小妹失落受伤，才这么安排她的任务。
但在最近这段时间，海底似乎出了些什么动乱，便是连数十年来宛如陷入尘封一般的拉莱耶，都不免受其影响。
海洋里出现了许多可怖的、不可名状的生物，他们无情侵蚀、转化海底的每一个生物，包括鱼、蚌、蟹类，但是被其触之，都会生长出并不属于这一物种的器官，更重要的是，它们身上会因此缠绕上粘腻恐怖的邪恶气息，干扰其它的生物。
而近来，在海底环境骤然一变后，这些恶心的新物种开始往向来安静古旧的拉莱耶入侵，最开始仅是最外围的一圈，而现在，越来越靠近最中心的古城建筑区。
迪亚波罗等人也不得不陷入恶战，就在这次昏迷之前，他们才刚刚险胜一只章鱼转变成的巨兽，却也在那只章鱼濒死之际，被长满吸盘的触手尽数圈住，狠狠打落到古城的巨岩上，全数昏迷。
迪亚波罗谨慎地打量着四周，碧绿的碎瞳微微收缩，双臂上鼓起的肌肉线条足以窥见他此刻精神的紧绷。他得确认目前环境是否安全，上一轮侵入的海怪是否已经全部离去。
作为一行的长兄，他有责任护好弟妹周全，至少，他认为，至少还有着战斗能力的多比欧不能死。
瑰丽的绿瞳终于舍得倒映出地上昏迷的两人身影，迪亚波罗冷静地思索着，在生命与血亲之间，如果真到必须要二选一的时候，他该如何抉择，如果真不得不到了要抛弃二弟或是三妹的时候，他又应该去选择谁。
作为这里不容置喙的领导者，也是战斗力最强的人，他有权力、也必须要将这些思量清楚，再在弟妹醒来前制定好周详的计划。
而在另一片天空里，一名年轻的黑衣男人走进别墅里，看着眼前昏倒在地的少男少女勾起嘴角，颇为「好心」地把他们的身体搬到一旁的沙发上，自己坐在一边翘起腿，开了瓶啤喝着，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嗤笑的意味：“「梦中仙境」能剥夺掉所有人的记忆，身在梦中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在做梦。”
“现实仅须臾，梦中一春秋。就这样吧，就这样在这个我为你们编织的美梦中死去吧。”
他将喝空的易拉罐酒瓶随手一扔，脆耳的声响炸响在耳边，酒瓶子一路滚到门边，他拍了拍裤腿，抱起双臂：“这个梦境，就连曾经比萨那位拥有无敌替身的干部都出不来啊，你们就困死在这个梦境里吧。”
莉兹睁开了眼。
意识消湮之前，她被建筑外激烈的动静引出了门，就在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她就听到二哥多比欧竭尽全力嘶喊的一声“不要过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股强大的力道就圈紧了她的腰，随时就是让人当即尖叫出声的失重感，她被一个足足有她大腿粗的章鱼触手卷起，贴紧她身躯蠕动的吸盘让她感到一阵反胃，触手越收越紧，最终在她听不清的大哥的话语中，那只章鱼将她一甩，直击头部的重击让她立刻陷入了昏迷。
醒来第一件事，莉兹就开始确认自己身在何处。眼睛看不见周围景象，但手掌却记住了拉莱耶每一寸土地崎岖不平的触感，她摸索着地面的形状，沿着布满新划痕的岩石，一路摸到了一双微糙的皮鞋面，她顿住了动作，又在两三秒后往上摸了摸那人的小腿，掌心传来的柔顺又微褶的质感大概让她心里有底了，莉兹抬起头。
迪亚波罗意味不明地看着身下的女孩。
“D……大哥？”开口的时候，唇齿间似乎想说出些什么别的词汇，莉兹觉得有些奇怪，快速在短暂的沉默后接上小心的问询，“是你吗？”
迪亚波罗弯下腰，宽大的手掌抚上女孩的发顶，轻缓地揉了揉。
是熟悉的气息。
迪亚波罗带给她的感觉实在是真的太难忘却了，作为朝夕相伴、一手带着她长大的兄长，比起寻常定义的兄长带给幼妹的宠溺、温柔、包容，迪亚波罗更多时让莉兹感到的是别样的东西，比如可望而不可即，比如永远也不能真正走近他身边的距离感，她固然很喜欢很依赖自己的这位大哥，也对他这些年来默默无言的奉献和付出感到尊敬与感动，但她却始终拔不掉根植在脑海深处的恐惧和敬畏。即使她觉得这种情绪很莫名，对方明明是那么爱护她的长兄！她却害怕对方。
但事实确实是，每当迪亚波罗靠近她时，她的身体便会先屈从在对方的压迫感下，所有棱角被磨平，只能颤栗地接受对方的靠近和偶尔赐予的触碰。
这种感觉，甚至让她有点模糊地想到了从未出现在她生活中的「父亲」。严厉中的关心，令人依恋又使人敬仰。
“这是哪里？家门口吗？”既然确定对方确实是自己兄长，那自然也不用再过多忌惮什么，莉兹一股脑地把想问的东西抛出来，“之前那个是什么动静？是你们说的海怪入侵了吗？……二哥呢？”
“你想让我先回答哪个问题？我可爱的小姑娘。”迪亚波罗收回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的神情变化。
他确实也能感受出来幼妹对他的惧意，但他向来不放在心上。在这个波诡云谲的海底，能活下来一条命就不错了，他们所追求的尚还是位于金字塔最底部的生存需求，便莫谈那些可笑的情感。不过有一说一，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少女，脸上神色从惶惶不安，到心神略定，又倏然在知道是他后浮上的忐忑，倒也算是在他现在这个机械无趣的生活中聊增趣味。
“多比欧还在昏迷，就在你身边。”迪亚波罗先选择了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你已经确定了地点和之前发生的事情了，这点就没有必要再提问了，我不喜欢为这种没有必要回答的问题耗费口舌。”
他利落又残忍地落话，女孩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落寞和惶恐。迪亚波罗绕开莉兹，蹲到多比欧身前，抬手晃晃少年的肩同时，也没落下跟莉兹的交代：“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探查清楚附近的情况，那些海怪的退去只是暂时的，谁都不能确定它们会在什么时候发起新的一轮进攻。”
多比欧悠悠转醒，棕色的眼眸前还蒙着一层方醒的水雾，脸上有着这个年纪的男孩应有的稚嫩和茫然，他有些呆愣地看着迪亚波罗，恰好捕捉到男人还未说完的半句话。
“海底世界十年如一日，我们无法断定昏迷的时间。那群怪物能入侵第一次，就必然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多比欧，既然你也醒了，一会就跟我兵分两路，我们分别往东方和西方看看这里是否有其它生物入侵过的痕迹，顺便拣点能用的武器。”
“最晚在太阳到那个位置，”迪亚波罗抬手指了指上方，粼粼波光映射出太阳耀眼的影痕，“我们重新回到这里会合。”
直到迪亚波罗吩咐完，多比欧还在愣愣地看着兄长发呆，带有雀斑的脸上写满无措，迪亚波罗蹙了蹙眉，再度喊了一声多比欧的名字，少年才猛地坐直了身体，应了声好。
“那我呢，哥哥？”莉兹安静地听完迪亚波罗一系列的吩咐，直到男人准备迈步离开时，才站起身在他身后轻声提问到，“我需要做什么吗？”
“你留在这里。”迪亚波罗侧眸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容拒绝，“等我们回来。”
“哥哥！”莉兹加重了声音，嗓音夹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祈求。
“就这么定了。”迪亚波罗同样沉下嗓音，“听话。”
“我是不是很没用，”莉兹苍白着脸，手指局促地抓着衣角，面容在漾着波纹的水光中显得朦胧，秀长的眉头死皱，“因为看不见，帮不上忙，您是不是很嫌弃我？”
“B……不，大哥。”多比欧突然开口，“要不让妹妹跟我一起吧，我会保护好她的。”
阴冷的视线掠过眼前的少男少女，迪亚波罗并没有说话。在他的目光里，多比欧的脸上同样有些紧张，他悄然往女孩的身边迈近几步，在莉兹的不安中抓住她手腕，拍了拍，女孩的神色这才好转了一些。
“多比欧，”迪亚波罗冷静而又严厉地质问到，“你能确保如果真的有海怪出现在你那边，你能保护好她吗？”
“用凡人之躯对抗未知的领域本就艰难，就连我都不一定做得到。”
莉兹的眼睫颤了颤。
“你就留在这里。”迪亚波罗的命令不容置疑，话语中的不耐显然是他的最后通牒。
“如果你想做点什么，在建筑群的范围内，你可以去找材料加固我们平时居住的地方，找多点锐利的石器，也可以翻一下地上的骸骨，看看有没有能用以攻击的物品。”
“总之——”迪亚波罗裹挟上浓浓的警告，“不要擅自离开这一片区域，明白吗，莉兹？”
他甚至没来得及等莉兹的“好”字，就径自转身，大踏着步往一边走去了。
多比欧犹豫地看着女孩，还是在迪亚波罗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前，拍了拍莉兹的肩膀，把幼小的盲眼妹妹揽进怀里，青涩的脸上有着些不自然，但还是尽量磕磕巴巴地安慰道：“莉兹，大哥他并不是在凶你……他只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不要在意。”
男孩的声音越来越低，多比欧始终垂着眼，注视着莉兹脸上的表情。
女孩的唇死死抿着，眼眶略有些红，但终于还是在多比欧的安慰下，轻吸了口气，她努力把声音放轻，不过分表露出自己难过的情绪，“没事的，二哥。”她主动退后了一步从多比欧的怀中走开，扬起一抹微笑，“我能理解大哥的想法，你们去吧。”
“你……真的不要紧吗？”多比欧眼里的担忧还没消退，棕色眼眸里满满都是女孩的倒影。
“没事的，”莉兹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时间，我没事的啦。”
“那我去了哦，如果你真的难过，不要压在心里，一定要跟我说。”多比欧再度拥抱了女孩一下，便在她的催促声中，快步往迪亚波罗指定的方向小跑走了。
莉兹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太阳从哪里漫步到了哪里。
她只能用脚步来丈量脚下的这座深海古城，用自己行走过的距离，去推测大概过了多久。
长兄如父。
迪亚波罗的年龄其实比她比多比欧都要大上几乎一轮，所以在这对兄妹的组合中，迪亚波罗就是绝对的威信标杆、绝对要服从的信仰、绝对要跟随的目标。他用着无声而严厉的照顾呵护他们成长，即便莉兹先天失明，也从没有丢弃她，或者更甚，把她这个完全无用的孩子如其它群体的生物一样，当作饱腹的食物啖血食肉。相反，哪怕她没有用，在这个恐怖的深海里只是一个累赘，迪亚波罗也仍然会跟多比欧给她留下一份来之不易的鱼肉，让她能够安稳地活下来。
她爱他吗？
那自然是敬爱的。
所以才会感到委屈。
在生来就漆黑的环境中，尖锐、敏感、质疑、不安八个字，就足以概括住她整个人前半生的状态。她信不过任何人，却也离不开身边仅有的两名兄长。
她只能在他们或疏远或亲近的关照中，卑微地给自己在黑暗中点亮一簇火光，借此取暖，让自己不那么彷徨。
她哭自己的羸弱，也哭迪亚波罗在面临罕见的危机时，对她那种几乎放弃的无谓态度。
但最让她悲伤的是，在面对迪亚波罗那种强硬、却让她无力的安排之前，她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只能默默地接受那种她并不想去认同的安排，缩在他们划出来的安全区里。
直到她缩在石屋角落，昏昏欲睡时，迪亚波罗和多比欧才回来。
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地动山摇般的震动，海水在剧烈翻滚、升温。
迪亚波罗一脚踹开石门，如鹰隼般锐利的视线一下子就捕捉到抱着膝盖坐在墙角的金发女孩，他厉声喝道：“莉兹，起来！”向来低沉平静的嗓音中充斥着急促的喘息。
女孩猛然一惊，赶紧从地上爬起身，辨认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脚步踉跄地冲向兄长的位置。
迪亚波罗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臂，把她扯进自己怀里，转头跟多比欧对了一个视线，相互点了点头。
二人的身上都已经挂了点彩。
在被迪亚波罗拉进怀里的瞬间，西装底下传来的血腥味呛得她干咳了一声，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问话，“莉兹，你加固了哪里？”
她抓紧男人胸前的衣服，快速地接上：“参宿四。”
“知道了。”迪亚波罗随手扯掉碍事的领带，拖着她跑动了半晌，但身后异动越来越近，他重重地呼出口气，俯身将女孩一把打横抱起。
吨吨的步伐声越发逼近他们，最后一丝金光的日光被深紫的夜色吞噬殆尽，晦暗的海水之下，一个形似章鱼的生物踏着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踩下一个又一个深坑。它的眼睛是圣洁又诡异的金色，章鱼的部分仅能堪堪支成它的上半身，它看上去有点类似人，却足足有五名成年男人堆起来那么高。有着长满鳞片的双脚，长如手臂的鱼鳍，头顶是光滑的墨绿色章鱼头，口部的位置拉出十数根粗长的触手，上面的吸盘里是重重叠叠的满当当的尖牙，在触手挥舞之际蠕动。
嗒、嗒……
紊乱的步伐是推动水波流转的唯一动源，迪亚波罗沉下口气，眉眼间尽是冷肃，修长的五指紧扣着女孩的身体，直掐得莉兹生疼，但她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身后摇摆的触手距离迪亚波罗已经只剩下一米左右了，身侧多比欧挥动着手里尖利带血的石质长器，不断拍打着袭上来的触手。
——来不及思考了。
迪亚波罗一咬银牙，人类面对未知而庞大的生物时那种渺小的无助感生平第一次涌进他的心底，他垂下头，看了眼怀中的女孩。
“莉兹，”他的声音竟然没有被剧烈运动所干扰，还维持着一种极度的冷静和从容，“你要做好准备。”
她咬紧下唇，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这位兄长的想法。
谁都没有把握，在这个全新位置的类人类章鱼生物面前，他们能不能活下来。
或者更直接的是，距离莉兹所说的那个安全屋——位于参宿四的那座被侵蚀程度最轻的建筑，还有一段至少需要跑三分钟的路程。
他们能不能在那只东西打上他们之前，安全跑到那个参宿四喘一口气。
“如果这是我唯一能为哥哥做的事情，”她努力遏制着声音中的不安和颤抖，“那请您放手去做。”
“我只想确认一件事情。”来不及说更多，莉兹的语速飞快，“哥哥爱我吗？”
“当然，”迪亚波罗没什么感情地应声，“我当然爱你，我可爱的妹妹。”
那就够了。
那就够了。
莉兹闭上双眼，用阖下的眼皮盖住欲出的热泪。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迪亚波罗准备丢下莉兹的那一刻，身后怪物的触手猛然往前一松，墨绿的触手从迪亚波罗的胸前带出一簇飞溅而出的血花，溅了莉兹满脸。
她来不及反应。
迪亚波罗瞳孔骤然缩紧，震愕地看着自己胸前的血洞。
“…哥、哥？”莉兹张了张唇，分外艰难地吐出这个熟稔的音节。
“Boss——！”多比欧突然暴喊出声。
少年额头的肌肉在抽动，多比欧蓦地跪坐在地面，双眼通红地看着不远处胸前染血的迪亚波罗，顾不上思考自己错乱之间喊出的是什么称谓，甚至顾不上接近的那只巨兽。少年扎紧的粉发松开，随海水飘动，额头上一张粉色的小脸满脸痛苦地挣扎着出现，倏然睁开可怖的双眸。
长发拂动，多比欧低下了头，慢吞吞地站起了身，两条手臂时而变化，红白相间的粗壮臂膀重叠在他身上。
多比欧紧盯着那头巨兽，青年的嗓音中是强做出的镇静，他一字一顿地落话，“四秒钟后，刚才的触手会再度发出攻击，目标是莉兹。”
迪亚波罗猛地扭过了头，模糊的绯红色异形身影在他身边闪现，几乎是出于本能，他单手捂着胸口，紧接着多比欧的话喝道：“「绯红之王」！”
什么……东西？
……绯红之王？是什么？
莉兹茫然地抬起了头，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她就莫名其妙地再度躺在迪亚波罗的怀里，水波冲刷到她脸上的方向都被改变了。
发生了什么？
绿眸动了动，迪亚波罗惊疑不定地对上了多比欧投来的视线，刚才的一切……发生得都太过自然了。
就好像这种配合，早就经历过无数次一样。
“多比欧。”他倏然喊道。
“六秒后！大哥，是六秒后！”
迪亚波罗猛地放下了莉兹，再度发动了时间删除的能力。
耳边不时传来迪亚波罗与多比欧互换信息的声音，时间跳动的感觉愈来愈频繁，莉兹无措地抓紧手指，死死扣着衣裙下摆，茫然地跪坐在战局一边。
比起以往帮助不了兄长们狩猎时更强的无所适从将她完全淹没，现在的一切完完全全地，如实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两位哥哥之间，或敬重或亲近的哥哥似乎有了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又或是好像一起觉醒了什么异样的能力，他们互相熟知彼此攻击的习惯、节奏乃至于战场上交谈的潜台词，开始慢慢掌握住整场战斗的节奏。
……那，她呢？
她是什么？
空洞无神的眼睛呆呆地对向水波荡漾得最激烈的地方，她嗅到了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那是适才她在迪亚波罗怀中闻到的味道。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每次兄长们战斗的时候，她都是一个累赘，什么忙都帮不上？
为什么在这个危机关头，两位哥哥都相继觉醒了新的、厉害的能力，而她却什么都没有，只能被默默地被排斥在外？
为什么呢？
眼泪汹涌落下，她无声地嘶哑着，唇舌同时品尝到了鲜血的腥和眼泪的涩。
她也好想帮帮忙啊。
好想让哥哥们多看她几眼啊。
好想让迪亚波罗像对多比欧那样夸赞她，而不是嫌她是个累赘啊。
好想融入他们那种心照不宣的世界啊。
身体在无意识地痉挛，不知何时，那只骇人的巨兽已经变成了无法动弹的一地碎肉。迪亚波罗捂着胸口还在不断溢出来的血，在多比欧的搀扶下，踉跄着脚步走到莉兹身前，俯身蹲下。
冰凉的手指抚上女孩的脸，纵使眼睛里没有任何暖意，但他的力道依然轻柔至极，为女孩轻轻擦去泪痕。
“莉兹……”富有磁性的嗓音裹挟着恶魔惯有的蛊惑意味冲入耳中，莉兹一直紧捏的手微微松开，下意识地应声抬头，并无焦距的双眼对上面色深沉的迪亚波罗。
“哥哥？”她的声音很轻，充满了一触即破的脆弱感。
迪亚波罗抓着她的手，猩红的血液经由他的手，被抹匀在女孩的手背上，他攥着女孩的手上抬，覆在胸前的血洞上，状似虚弱地轻咳了两声，他死死扣着女孩的手不让离开，身体振幅在声声干咳里越发强烈。
掌心传来的鲜血热度烫得莉兹的五指微微一收，但迪亚波罗却始终紧抓着她的手，不给她任何退开的机会。女孩的脸上泪迹未干，她在迪亚波罗的怀中垂下了头，颤声道：“你的伤……”
“莉兹，”迪亚波罗紧盯着女孩无措的脸，将下颚搭在她发顶，手掌温和地抚弄女孩的长发。他将嗓音压得更低，直至有些违和的哑，“寻常人遭受到穿胸而过的伤口，能活多久？”
他的话语有些意味不明。
莉兹身体狠狠一抖，哥哥他……
“莉兹。”他再度在燃起的火中再加一把柴，绯红之王显现在少女身后，弯下身用那双诡异瞪大的眼眸审视少女，“作为兄长，我已经用实际行动来表明对你的「爱」了，那你呢？”
“你怎么证明？”
他嘴角并没有弧度。
眼泪从眼眶坠落，一滴滴混进血洞中。
如果不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
莉兹绝望又崩溃地想着。
以迪亚波罗的经验与实力，如果不带上她，想要逃离肯定轻而易举。
是因为她，是因为他没有在那个紧急的关头把她丢掉，迪亚波罗才会受这样的伤的。
感情冲垮了理智分析的闸，莉兹手掌贴紧男人胸前的伤口，低低地啜泣着。钻心的疼痛开始在胸口泛起，心脏像被钝刀狠狠捅穿，又残忍搅弄。但她却顾不上去细究，只靠在兄长的怀中，无助地问：“我该怎么证明？”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代你去死。”
深海中生活的十几年记忆在脑海中开始变得越发清晰，有跟兄长相偎而眠的，有她躁郁不安时兄长安慰她的，有她生活不便时兄长一口口喂她吃食的。
万千画面，构成足以击垮一切的论断。
迪亚波罗，是兄，是父，是她面前挡住一切的山。
是她纯真的依赖和爱。
“你已经证明你自己了，我可爱的小莉兹。”迪亚波罗愉悦地低笑着，胸前的伤口慢慢愈合，与此相对的是女孩胸前瞬间染出的大片红。
他站起身，松开了适才一直抓着女孩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莉兹，轻嗤了一声：“我的小可爱，难道你还没发现这一切的不对劲吗？”
多比欧神色猛然一变，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迪亚波罗，棕眸像有什么在片片瓦解。
“B、Boss……”颤栗难压他心中激动，他僵立在原地，眼眸中流动着熠熠光彩。
迪亚波罗微微一笑，伴随着有些讥诮的笑声开口解释：“为什么深海中能够有人类居住，还偏偏只有三个？为什么我们在海底生活了这么多年，今天却突然能够使用替身能力？而之前恰恰什么征兆都没有。”
四周深海波澜的场景开始变得分崩离析，迪亚波罗和多比欧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略带怜悯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孩，在完全离开之前，补充了一句：“好好思考一下吧，我可怜的小莉兹。”
心口的抽痛已经分不清是因为何种原因而来的了，她伸出手，想触摸点什么，却什么都没有。
她只能在尤未消退的剧烈情绪中，艰难地开口。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哥哥？”
「爱」也是假的吗？
她的身体也一同变成了光点，消散在虚空里。
——
这章可能又叫如何在看起来合理的情况下搞兄妹paro和克系paro（雾）
写这篇同人的过程熬夜真的熬得很痛苦，但是真的写完之后成就感也非常高，不仅仅是这一章推翻修改重新构思的过程，也包括前面的、还有后面还没发出来的内容。
我真的很喜欢一边跟人讨论，说自己的看法、观点，又在朋友提供的建议下不断修改自己内容的过程。
虽然出于时间原因，《众生皆苦》可能最后不一定有预感的那么好，但一定是迄今为止我写过最喜欢的同人之一了！
后续更新可戳合集。
